經典翻新 – Foreign Body (色𠝹)

《Blind Chance 盲打誤撞》的經典配樂揭開了《Foreign Body 色𠝹》的序幕，一對男女的浪漫愛情，看似天生一對，卻無法在一起。是命運? 是選擇? 他們都有自由，他們都有信念，但一個決定可以改變一切。《色𠝹》延續了《盲打誤撞》的命題，亦安排了男主角周旋在代表信仰與代表世俗的女性之間。他同樣要從原來的地方，奔走到波蘭的首都華沙，游走於極善與極惡、靈魂的潔淨與肉身的欲望之間，找一個平衡點。一男三女的架構，三種處事態度的選擇，就跟 Kieslowski 一樣。《色𠝹》連結舊經典的橋樑，就在於起用同一配樂師 Wojciech Kilar ，並特意選用同一主題樂作開場。《色𠝹》亦就此成了 Wojciech Kilar 在世最後一部電影音樂的創作。

《盲打誤撞》所拍的華沙充滿秘密警察與政治逼害，離開這個地方如同尋獲自由的起點，但人總有種種原因留下來，連犯人都甘於被囚禁，放棄肉身的自由。來到《色𠝹》沒有了專權政制，不代表邪惡不存在，取而代之的醜陋，是大企業的辦公室政治，歷史被遺忘、厭惡甚至拒絕，反映在 Nilska 的角色上。電影借用了俄羅斯的場景，來帶出《盲打誤撞》描繪社會的惡還在延續，現代人更奉金錢/地位至上，不擇手段，相互利用與陷害。人與人之間信任的斷裂、出賣的行為比從前更冰冷涼薄，貪污關係隱藏地下更骯髒污穢。Nilska 作為新一代自主女性，不肯承認上一代的歷史責任，將女性主義奉行徹底到沒有底線，如希望征服男下屬，閒時以性虐男妓作消遣，都在強調其主導地位。但她是否在隱藏內心的需要? 她又算是成功嗎? 拋棄道德倫常的自由是否真正的自由?

那 Katarzyna 以宗教避世，又是否得到聖經所應許的，心靈全然自由? 《色𠝹》除了有二十年前《盲打誤撞》的元素，亦有意回應同屬波蘭的新片《Ida》。《Ida》的修女也有跟男朋友一起，還是回到修道院宣誓的兩難，全片盡是固定不動的鏡頭，直到最後一幕，攝影機跟著 Ida 的步伐了，是唯一一次她清楚了解並自願投身的人生方向。《色𠝹》似是其延續篇，質問她的全心奉獻，是否來自上帝的意旨? 世間有罪，出世是否最好的遠離罪之出路? 片頭字幕像在中斷 Katarzyna 與 Angelo 的關係，自此他們有著永遠隔絕的一道距離，那探訪如同監牢，有柵欄阻擋; Angelo 不得教堂門而進，只有在外咆哮。不理塵世，斷絕慾望，是否等於誠心奉道? 但她是否在隱藏內心的需要? 她又算是成功嗎? 遵從宗教規條的清心是否真正的自由?

在天平的兩端，一邊是絕對的原則與迷信，一邊是完全的自私與放縱，那個中間點在哪裡? 對於 Angelo 是信仰的試煉，也是自由的試煉。他要抵受不能與最愛結合的煎熬，又要抵受外來金錢美色的引誘。有一場戲是 Angelo 表達堅決的信仰，在公司內都要跪拜禱告，鏡頭的角度看似他在向女上司下跪; Nilska 向 Angelo 挑逗的戲份，都見 Angelo 在 Nilska 之下，看似是 Nilska 佔據上風，玩弄著男性的生理慾望。然而，電影難得地並非只提供單向的角度，在 Angelo 可能走向墮落時，Nilska 或有救贖的機會。沒有 Katarzyna 的犠牲，怎會造就 Nilska 與 Angelo 的相遇? 必然的悲劇也許反而是轉機? 《色𠝹》其實仍是樂觀的。

夏娃引誘阿當的原罪，與上帝頒下的誡命角力，就在《色𠝹》的舞台上演。哪一方可以勝出，這答案恐怕窮一生去覓尋也未能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