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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度電影及劇集總結

十六部推薦電影的分享,排列其實有點意思。《Manchester by the Sea 情繫海邊之城》與《A Ghost Story 再見魅了緣》一組,當然是由於Casey Affleck,他扮演生者或逝者,都面對著無可彌補的關係 – 生離與死別,並有不能忘卻的印記 – 大火、字條。

《Toni Erdmann 爸不得你快樂》與《It’s Only the End of the World 愛到世界盡頭》都是親情牽絆,涉及兒時回憶,也有角色扮演,分別是打破隔膜還是築起心牆。《Things to Come 從前.現在.將來》與《On the Milky Road 牛奶佬魔幻戀曲》是最為風馬牛不相及的一對,然都有關三個人生階段,並主人翁跟著命運突變的處世哲學。

《Good Time 命中有罪》、《第三度殺人》一個拼命在逃,一個捨命受困,然而不由自主的他們,都被環境主宰人生,像籠中之鳥,走得到或逃不掉,是命運還是意外,其實不到他們選擇。《Wonderstruck 童幻逆緣》與《A Monster Calls 魔樹奇緣》都是如何面對失去摯親,如何尋回自我。

《The Red Turtle 紅海龜》與《Jackie 第一夫人: 積琪蓮甘迺迪》純粹為色彩上連結的聯想。上回帶過《Katie Says Goodbye 粉紅色的天空》《I Am Michael 曾經是同志》一樣首作,一樣以主角命名,一樣深入人物內心的取態。《The Big Sick 情人眼裡巴基斯》通過一場大病挽救愛情,感悟人生; 某程度上《A Cure for Wellness 藥到命除》也相通,男女主角因療程而遇上,只是這病背後有更大謎團/佈局。

女主角當道的一年,男子組也有獨當一面的演出。《情繫海邊之城》完全屬於Casey Affleck的忘我,那份痛,那種傷,然後沉澱到茫然、頹廢,後來偶爾有了一點點漣漪,建立在侄子拋球的互動之上。Robert Pattinson 的《命中有罪》同樣見其演員多變,《Cosmopolis 墮樂迷城》高高在上入型入格,如今當魅力型罪犯也一樣可信。

還有《I, Daniel Blake 我不低頭》、《逆權司機》、《Afterimage 殘影》的抗爭風骨,都見鐵漢柔情的演繹。全男班整體演出的優秀,首推《Two Lottery Tickets玩死中獎三兄弟》,看到羅馬尼亞新浪潮主要演員迸發喜劇火花; 然後有《Only the Brave 烈焰雄心》一群消防員稱兄道弟、出生入死的情義。《Hell or High Water非正常械劫案》警匪對峙各現明星風範; 《Thor: Ragnarok 雷神奇俠: 諸神黃昏》超級英雄大男孩們互串得不亦樂乎; 以及《Bright Nights 挪威森林的白夜》從疏離到復和的兩父子。

演出十大

Casey Affleck《Manchester by the Sea 情繫海邊之城》
Robert Pattinson《Good Time 命中有罪》
Dave Johns 《I, Daniel Blake 我不低頭》
宋康昊《逆權司機》
Boguslaw Linda《Afterimage 殘影》
Dorian Boguta, Alexandru Papadopol, Dragos Bucur & students《Two Lottery Tickets 玩死中獎三兄弟》
Josh Brolin, Miles Teller & firemen ensemble《Only the Brave 烈焰雄心》
Jeff Bridges, Chris Pine, Ben Foster《Hell or High Water非正常械劫案》
Chris Hemsworth, Mark Ruffalo, Tom Hiddleston, Idris Elba, Karl Urban, Jeff Goldblum, Taika Waititi 《Thor: Ragnarok 雷神奇俠: 諸神黃昏》
Georg Friedrich, Tristan Göbel《Bright Nights 挪威森林的白夜》

最後的最後,美劇早成了大潮流,2017年的《Twin Peaks迷離劫》《The Leftovers 被留下的人》都播出第三季,亦可以成為完美的系列終章,亦記下美劇新標竿。見證電視劇界女角崛起,除了劃時代經典劇集,還有短篇《Big Little Lies 小謊言》,Laura Dern 順理成章成為年度劇集女皇。

於是,這應是最後一年寫港劇。作為TVB多年忠實支持者,超過二十年在每個閒日晚上,待在電視機旁收看劇集的日子,終究要宣佈過去。2017年其實標誌著TVB劇集有所進步,在製作水平或規模 (見於《不懂撒嬌的女人》《使徒行者2》),在創意或時代視野 (見於《降魔的》《誇世代》),然而高清、實景,畢竟只是拍攝配套,鏡頭角度、剪接節奏若不配合,實加添了難看程度,畢竟清晰畫面下一覽無遺,而內容之空洞、犯駁、保守更不能補救。

一場頒獎禮更見證了大台的腐敗,正如台上所言的山頭主義,連基本民意都不再裝作尊重,實也沒有看下去與寫下去的理由。最後一部完整看得完的大台港劇還算留下美滿回憶,《降魔的》鋪排伏線確有水準,不論金剛小儀、鬼域闖關、魔的幻夢,都有巧思在內,值得重溫。

從《飢餓遊戲》到《末世列車》- 總有一天 革命會兌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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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被逼迫的人民,為被抑壓的社會,為著有一把高喊不公不義的聲音,
以創作形式,推翻任何種類的極權主義,
那是名作家 George Orwell 的取態,
他筆下對政治的諷刺,對現代建制的描繪,
竟活現在2013年的大銀幕下 – 《Hunger Games》與《Snowpiercer》。

《Hunger Games》(飢餓遊戲) 系列,
作為典型荷里活式爆谷大製作,
走《Harry Potter》(哈利波特)、《Twilight》(吸血新世紀) 的 YA (Young Adult) 路線,
單在本土上映兩個星期,迄今已累積超過三億美金的票房,全球則逼近六億;
而《Snowpiercer》(末世列車) 則為跨地域合作的國際片,
有捷克資金,有奧地利取景,
取材法國,卻由南韓幕後掌鏡,荷里活明星當主角,漫畫為靈感來源,
法國開畫周錄得二十萬觀影人次,南韓更是五天內有破紀錄的330萬人次,
亦準備賣埠到超過167個國家。

一部美國小說、一本法國漫畫,
重溫往日 George Orwell 的筆調及創意,竟又成為了新的流行現象,
說到底就是革命精神,總是歷久常新,歷史往往是一個循環。
若然《Hunger Games: Catching Fire》是《1984》的真人騷變奏,
那《Snowpiercer》(末世列車) 就是《Animal Farm》(動物農莊) 的密閉車廂版,
當然一切都被簡化主流化,細節亦情理不通,角色亦樣版化了,黑白分明了,
不變的只是大題目。

先是幻想的設定。
拋開現實的可能性 [青年人互相殘殺獻祭、全人類藏身列車,都是沒可能實現的想像],
兩部作品都具有寓言 (不是預言) 的功能,
以誇張的環境設計去比喻現實的社會狀況。
貧富不均、階級分明,
不約而同成為第一個鮮明的記號,亦同樣以一輛列車去貫穿。

《飢餓遊戲》將人口劃分十三區,
最富庶最有社會地位的在 Capitol (城市首都),
其他區域以行業分類,以數字(1-12)歸類 (還有District 13),
這亦跟經濟學的 “Comparative advantage" 概念一致,
每一區只單一當最合乎其經濟效益的活動,從而最有效善用資源。
愈小的數字,愈接近 Capitol ,亦愈自覺優秀高貴,但所作的貢獻卻愈小。
像 District 1 專責製造奢侈品,與 Katniss 身處煤礦業的 District 12,
就是低下層勞苦工作,上等人享受成果的反映。

《末世列車》則在車卡的分佈,呈現各司其職的眾生相。
引擎室是權力核心,車廂尾部就是窮人所在地,
頭等與末端之間,就有著各行各業的服務,包括了飲食、教育與娛樂等,
在每一節中只充當一個功能,亦是 “Comparative advantage" 的實踐,
諷刺的,同樣地坐得愈前的,畫面上所見的亦是愈不務正業。
基於對外封閉的外圍因素,更突顯了人群處於陝窄空間中的生活,
窮人的車廂無處可走動,富人卻有浴室的獨立間格,囚犯則只有躺下冷藏的位置,
然而都只是人類軀殼,不論哪個階層,若不想被凍死,都只能受制於車廂之內。

當然,《飢餓遊戲》吃到人飽得要吐的盛宴,
與《末世列車》Curtis 發現黑色蛋白磚的成份一幕,恰好湊成極富與極窮對比的寫照。
另外貫穿貧富的,在兩片中除了列車,就是士兵。
不讓Katniss直接看到鎮壓暴動的片段,
在《末世列車》上就通過隧道光芒一滅,本相坦露;
Gale 承受的公開鞭打,與 Andrew 斷手的責罰警示,亦同出一轍,
因此 Katniss 在鏡頭前挑戰權威,
看在人民眼內,正是對「鞋並不能穿在頭上」建制強權的強烈反對,亦成為 Snow 所見的威脅。

至於作品中的主角,都具有悲劇性的致命傷。
George Orwell 曾形容自己為 “lower-upper-middle class",
身在下層中,地位屬於上層中產,也就是下層人的領袖或代言人,要為其發聲及爭取,
而《飢餓遊戲》與《末世列車》中,Katniss 與 Curtis 則是英雄象徵,
他們都不想作領導,卻被時勢造就;
他們都身在局中,甘願受到擺佈,卻又驚訝於自己原來身處另一更大的圖謀中。
Katniss 的個人負擔周旋於其家人愛人、並其出生入死的伙伴及假愛人間,
Curtis 的包袱則是過去的罪過,致使兄弟Edgar與良師Gilliam的性命為其牽絆,
有了這矛盾,二人的形象就不只是人民的理想符號,而是有血有肉的平凡人物。
兩者的選角都是不作他選,
《Winter’s Bone》(凍死骨)中打獵維生的窮女孩,
Jennifer Lawrence 完全演活了堅毅卻脆弱,堅負一家人安危的保護者身份;
《Captain America》(美國隊長) 那代表美國,世界警察的(偽)正義,
亦正是《末世列車》對 Curtis 一角度身訂造的描寫。

《飢餓遊戲》比舊日談極權思想的作品,
多了一重現代都市的筆觸,那就是傳媒炒作的影響力。
浮誇的造型,鮮艷的顏色,
不止代表了Capitol 市民的奢華,同時亦在訴說其愚昧與壞品味,
大眾傳媒在定義潮流,《飢餓遊戲》的世界則有Capitol Couture主導,
忙著關心外型,忙著跟隨時尚,就無暇照顧傳媒目光外的事物,
因此,飢餓遊戲的舞台,
除了是當權者用來提醒革命代價的殘酷工具,更是給予市民麻痺娛樂的產物,
為比賽塗上五光十色的粉彩,遮蓋其暴力原始的本質,
不就像專制國家的喉舌作風嗎?

於是,《飢餓遊戲》只挑選年輕祭品的設計,
就不再限於讓YA愛好的年輕觀眾有共鳴,
亦不只是政府對年輕反動力量的懼怕,
而是延伸到普羅大眾愛看年輕俊男美女的消費心理了。
Katniss與Peeta第一輯就充分運用了觀眾愛看肥皂劇偶像劇的特色,
讓「至死不渝的愛情故事」成為打破遊戲規則的關鍵。
第二輯之時,這種「預設劇情」隨著劇本發展繼續發酵(結婚、懷孕),
從而感染到更多本來無知的市民,
可見於時裝設計師的晚裝、護送者 Effie 的信物、觀眾要求取消遊戲的起哄,
這就是從關心「電視機前的恩怨」過渡到關心「日常政治」的過程。

《末世列車》則沒有當代的更新,反而回歸歷史的興替,
挖掘了杜斯托也夫斯基在《卡拉馬佐夫兄弟》的一道古老問題:
若然一個人的痛苦換來全人類的幸福,那你會選擇犠牲他嗎?
或任何一個人有選擇犠牲他的權利嗎?
Curtis面對Wilford的理念,他從前所理解的一套信念馬上崩解,
這部電影的「預設劇情」比《飢餓遊戲》更進一步,
因為連暴動及上層性命的損失,都是精心嚴密的安排,
相比 Snow 沒有預算到 Katniss 的號召力,
《末世列車》無疑將在位者的掌控權勢,放到與平民距離更遠的平台,
「引擎室是神聖的」將政治領袖塑造如上帝般的高高在上,
上層有上層的洗腦,下層有下層的滲透,
那份宿命的絕望感,使人再無力反抗。

關於人類歷史的反復不斷,
《末世列車》的列車軌跡比喻相當顯著,永不停下的一圈又一圈;
《飢餓遊戲》則展現在遊戲設計師的智慧中,
以時鐘為主題的島嶼,自成一角,環形更替,
天空看似無際,但原來是一格又一格的力場,
下邊的一切都被監管著,一覽無遺。

要怎樣打破這惡性的循環?
兩個創作者給予同一個答案,
Katniss 高舉弓箭向著天空一發,刺破力場的限制;
Yona 拿著微弱火光,點向巨龍,爆破列車的閘門,
「Remember who the enemy is」的意思,正是如此,
要對付的,不是面前看得見的敵人,
而是衝破內在的屏障,通往外間的自由。

「照這個速度往前開,不用多少年,肯定會車毀人亡,而車上坐的正是六百多萬香港市民。」
中共前港澳辦主任陳佐洱在1995年說過,前任政務司司長唐英年再次提醒過,
《末世列車》給予了一個時限,那是17年,
可是香港已經等待過了17年,車仍在人未亡,
也許到了一個地步,車毀人亡都總比坐以待斃好的時候,(趁著回歸的第17年 – 2014)
《末世列車》的寓言,會臨到我們這個不肯去面對蛋白磚成分的社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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